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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下乡运动如火如荼的展开,柳翩来也不得不像其他学生一样,在一片锣鼓声中随着下乡的大军启程,浩浩荡荡地奔赴广阔的天地。抵达农村后,看着齐腰高的一片荒蒿野草,他彻底明白,自己被人像包袱似的丢弃了。他暗忖,决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离开这鬼地方。
他找到生产队的指导员,要求住最差的屋子,干最重的活。锄地的时候,他从不吝惜自己的汗水和力气,没命地挥舞着锄头,手上很快便打满了泡,泡拧破出了血,把锄把都染红了,但他还是那般疯狂地干着。半年工夫,他就学会了扶犁、点种、收割等农活,连农村小伙子看了都直咋舌。寒风刺骨的冬天,他和知青们兴修水利,需要有人跳到水里作业。河水上薄薄的冰在惨白的太阳下闪着寒冷的光,知青们看了心里都打怵,他二话没说就跳进齐腰深的冰水里。
柳翩来所在的罐子村是个地地道道的小村庄。挨家挨户的土房石屋高低错落,层层叠叠。向阳的山坡上泛着浅黄的麦穗。庄稼地中央的苜蓿盛开着茂密的淡紫色花朵。家鸡和野鸡高扬的叫唤声,不时打破梦一般沉寂的清晨。
村头有条河,水源从山缝挤出来,成年累月汩汩地朝下流。河上有一座几步就能跨过的木桥。村里活着的最高寿的人,也不知这桥是什么年间造的。它年年都摇摇欲坠,但年年都存在着。木桥早已伤痕累累,不堪入目,风雨和时间已经把它涂成了黑色。桥面上缺了好几块木板,看上去像一张咧开的缺牙少齿的嘴,阴森森地期待着哪个倒霉鬼一不小心掉进布下的陷阱。桥两旁的护梁早已腐朽,随时都有可能断裂。整座木桥遍体鳞伤,行将就木,像具尸体一样横躺在河流上。
一个天气晴朗的早上,桥面上出现了一个年轻人。他背着一个背包,两手分别提着一捆木板和一捆竹子。他找了一个平坦的地方把木板和竹子放下。木板已经事先加工好,长短和桥宽一致。他将木板一块块地放在桥面上缺了的位置,对准放平,接着从背包里拿出锤子和铁钉,将铁钉敲入木板的两端,将木板牢牢地固定在桥梁。木板用的是上等的杉木,耐腐防虫。年轻人在固定好的木板上踩了踩,还算稳固,能承受一定重量。随后他从背包里掏出锯子,将木桥两旁腐朽的护梁锯下,用竹子取代。他从背包取出铁丝,把竹子的两头尽可能扎紧。年轻人有条不紊地给老桥换上了新装。不时有出山劳动的村民经过桥头,年轻人便停下来一边歇息一边和村民攀谈:
“你们这座桥老掉牙了,看着多危险。”
“是啊,跟公社大队提了好几次,就是没人管。”
“你们用不着操心,我马上就能替你们修好。”
“同志,你真是热心肠,你叫啥名字?”
“知识青年做好事从不留名,你叫我小柳行了。”
“真得好好谢谢你。”
“用不着谢,也别写感谢信给队里,知识青年做好事是应该的。”
当天,几乎所有村民都碰见了这名修桥的年轻人,大家都被他无私奉献的精神感动,同时也受到了某种启发。
几天后,公社大队的宣传栏张贴了一封言辞热忱的表扬信,内容如下:
村头的木桥因年久失修,村民一直以来出行不便。前段时间,一名知识青年为我们把桥给修好了。经核实,这名做好事不留名的青年就是柳翩来同志。从他身上,我们感受到了知识青年默默为人民服务,平凡中体现不平凡,把温暖洒向人间的奉献精神。一滴水滋润一寸土地,一线阳光照亮一分黑暗。柳翩来同志关心百姓的共产主义风格像清泉一样流淌在我们的心田。我们越来越深刻地感觉到知识青年就是我们最可爱的人。
这一年,柳翩来入党了。
一天深夜,全村人都在酣睡之中。村头的木桥上出现了一个黑影,短暂停留片刻后,黑影便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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