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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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总在家门口对面的一个小屋子里干活儿。

是一个需要一直站着，双手不停转着一个像自行车轮胎缩小版一样的东西。“轮胎”上绑着很多长长的墨绿色的线，陈忆曾好奇地拿那些线把玩，发现每根墨绿色的线都是由两根细线交叉而成的。小屋里有四个“轮胎”，外婆和其他三个老婆婆整天都站在那边不停地转呀转。

陈忆问外婆干嘛每天都要去小屋里面一直转，外婆回答的永远都是“要赚钱呀，不然怎么给你买东西吃”。外公和大舅舅也出去载货了——“载货”这个词也是她从大人口中听说的。前几天刚回来住的小舅舅也每天都待在二楼的房间里，一睡就睡到天荒地老。幼儿园放假，她只能自己玩。

陈忆撇撇嘴，慢吞吞地走进和外公外婆一起睡的房间里面。房间已经乱得不成样了，地上摆满了她的玩具，原本洁白的墙壁上被她涂鸦得五彩斑斓，画的全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图案。外公当时将她的小黑板粘在了房间的墙上。可离买黑板已过去了三天，她却一直没有拆开粉笔盒——因为没有观众。

当老师，不应该要有学生听课吗？

可她精挑细选的“学生”们，要么在赚钱，要么在睡觉。

在吃了无数颗外婆买的草莓味软糖后，陈忆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她熟练地将地上那些芭比娃娃支离破碎的身体重新组合起来，穿上纸质的廉价小衣服，终于拼成了六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黄头发蓝眼睛小人——可惜第六个小人的衣服不知道被自己丢哪去了。

陈忆突然想起某天跟着妈妈一起看的古装电视剧里一个面红耳赤的男人说过的话——于是她也模仿了起来，对着赤裸裸的芭比娃娃愤怒地说：“一个姑娘家家的穿成这样，成何体统！”——可人家芭比现在明明什么也没穿啊。

说罢，她又愤怒地将第六个无辜的小人摔在了冰凉的地上，而后匆匆走向厨房，吃了几个饼干，拿了好几张面巾纸，又走回了房间。

只见她将带着淡淡花香味的面巾纸对折，缠绕在了芭比娃娃身上，用奥特曼的贴纸将面巾纸牢牢固定在芭比娃娃身上。嗯……觉得不太漂亮。她拿起粉红色的水彩笔要把面巾纸涂满，边涂边说：“你这个衣服真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了，因为我最喜欢粉红色了……”

完全忽略了贴在那边的奥特曼显得多么突兀。

终于搞定。陈忆满意地笑起来，露出淡淡的酒窝。她把六个芭比娃娃都调整成了坐姿，摆放整齐，拍拍手站起身，拆开粉笔盒。

她拿了一根白色的，想了想，又拆开另一盒，拿了粉红色的。

——粉笔当然也要粉红色才好看啊。

陈忆眼里满是期待，小心谨慎地在黑板上写着老师教过的拼音，每写一个，她就转过头对着她的芭比学生严肃认真地说：“来，跟我念，这个叫……”终于写完了bpmfdtnl…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压根就不存在的汗，道：“下课！作业就是把这些拼音都抄十遍，听到没有！”

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转过身，看到的是小舅舅满是痘痘的脸，带笑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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